其实我已经不明就里,辨不来方向了。任由小黑开着车子飞驰。他告诉我扎尕那美若天境,一定不会让人失望。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美,扎尕那、扎尕那,扎尕那的石头硬又硬呀,西瓜大有大呀,扎尕那的姑娘辫子长呀两只眼睛真漂亮……
路边不时有些小村庄,立着高高的木架晾晒着干草,牛马旁若无人,寺庙闪过,金碧辉煌,随意停在一处不知名的寺庙门口,红衣喇嘛微笑着示意欢迎。寺庙里空无一人,几头猪哼哼着从大殿前走过,一只猫趴在阳光里闭着眼睛……
白龙江从旁边流过,此时的白龙江已不再是小家碧玉了,她已经有了些许大江的气魄……天蓝云白,我们经过了子吾村、哈杂村、子知村……突然进入一个峡谷,一个世外桃源。我们到了。
扎尕那是一座山,位于甘肃省迭部县益哇乡。迭部县座落在岷山、迭山形成的大峡谷里,传说是神仙用大拇指摁开的地方,是名副其实的香巴拉王国。
扎尕那藏语意为石匣子,地形既像一座规模宏大的巨型宫殿,又似天然岩壁构筑的一座完整的古城。正北是雄伟壮观、璀璨生辉的光盖山石峰,古称“石镜山”,因灰白色岩石易反光而有其名;东边耸峙壁立的俊俏岩壁,云雾缭绕;南边两座石峰拔地而起,相峙并立成石门……在这里,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,唯有云白风清。
美国《国家地理》摄影师约瑟夫 洛克在笔记里写道:我平生未见如此绮丽的景色。如果《创世纪》的作者曾看到过这里的美景,将会把亚当和夏娃的诞生地放在这里……靠山边栖息着一座寺院叫拉桑寺,在它下面是人们的村庄,房子挨着房子,还有小麦和青稞的梯田,在所有这些的后面,就是巨大的石灰岩山,郁郁葱葱的云杉和冷杉布满峡谷和坡地……
约瑟夫 洛克笔下的村庄也是我们今天的驻地东哇村。
我们入住的农户,他家门口挂着一个铜牌上面写着优秀共产党员。老实话,这个牌子让我们安心。停好车子,收拾完毕。小黑说咱们去仙女湖,回来再吃饭。然后就问主人家,能不能帮我们带路,主人家是个高高大大六七十岁的藏族大叔,他说没问题我让我孙子带你们去就是了。然后大声喊着:阿道,阿道!一个小男孩从房子里跑出来,和爷爷用藏语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。然后转身招呼我们:咱们走嘛!
小男孩黑黑的但很精神,戴着顶有点旧了的棒球帽,看起来应该和我家菠菜一般大。他牵了马儿,将小保温杯插在牛仔裤的后兜里,头前带路。老宁问他为什么要牵马,他说:顺便放放马嘛。问他叫啥名,他说:道杰仁青。我们因为不停地拍照,所以走的比较慢,小男孩就在前头喊:咱们要快快地走嘛,要不天黑就回不来了嘛。
路上他给我讲这山上是有狼的,曾经咬死了邻居的一匹小白马。还有老鹰,要叼走他家的小羊,他和哥哥用石块扔,老鹰才把小羊给放开……走到山顶一片草场,他说这里是仙女滩,他把马的缰绳给解开,在马屁股上拍了两下,嘴里喊着嘟嘟嘟……马便跑去山坳里了。我说你怎么把马放了,他说:没事嘛,让他去吃草嘛,吃饱了它自己就回去了嘛。我喜欢这个孩子喜欢的不得了,我觉得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伙伴,一个非常强大的男人……
道杰仁青,今年10岁,家在扎尕那东哇村。他说她属鸡,他展开双臂拍翅膀,但他说他喜欢鹰。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日,他没过过生日。道杰仁青,是我们的向导,他带我们徒步穿越仙女湖。他说我可以叫他阿道,他说明早凌晨五点他会去上学。
我给他讲菠菜,他说要看照片。我让他看手机上儿子的照片,他就一直笑。他看到菠菜在画画,他说菠菜将来要成为画家吧!我说是呀,那你将来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?他想了半天,然后问我:你说我应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?我说:你喜欢鹰么,你就成为一个飞行员吧!他笑的很开心,嘴角两个小酒窝。他说我开直升飞机吧,应该飞的比山高吧。我说一定比山高,一定比鹰高。
他又看到我抱着菠菜的照片,便羞涩地笑了,他说:“你抱他”。我说:是呀,来让我也抱抱你。我伸开手臂,他羞涩地扑到我怀里。
山上下了雪,阿道说他喜欢雪,他说下雪了就快过年了。他说过年时你带菠菜来,我要和他做兄弟。我犹豫了半天说:嗯,我尽量带他来。
我们是如何到达仙女湖,我们又是如何下山的,我都模糊不清了,我的视线都在阿道身上,我的心思都在想念我的菠菜了。
我是那忧伤的琴弦
我泪眼婆娑喉结颤动
晚上,我们在阿道家吃饭。阿道一直问我西安是个什么样子,我将包里最后一份《忒色西安》送给了他,并和他一起打开,给他讲西安的钟楼、大雁塔、兵马俑……老宁在旁边笑着问我:老卫,你对你孩子也是这么耐心吗?
最后我在《忒色西安》的封面上很认真地给阿道写了句话:送给勇敢的道杰仁青,期待着你成为最棒的飞行员。阿道满脸的喜悦,一直偎在我身边,他满眼期盼地问我:你什么时候还来,下次来你带着菠菜……
2015年11月9日
我早早地起床。阿道妈妈说:阿道已经上学去了!因为要去县城去上学,所以五点多就走了。她送给我一箱晾干的蘑菇。我们要离开了,心里居然有了深深的不舍。车开远了,半山腰上回望这个小村庄,炊烟升起,背后的山呀云遮雾罩……
阿道再见!阿道再见!
我们在迭部县城吃了早餐,然后一路马不停蹄……穿过腊子口,穿过舟曲、陇南、礼县、天水……金顶喇嘛庙不知何时再也没在路边出现过了,一路上山也开始变的敦实起来。
回路
我铁石心肠
2015.11.9在回家的路上
这一路我们出陕西进四川,跃青海跨甘肃……随心而行,忘路远近。西安-绵阳-汶川-理县-米亚罗-卓可基-马尔康-观音桥-翁达-洛若乡-色达-年龙乡-班玛县-白玉乡-年保玉则-久治县-阿坝县-麦尔玛乡-唐克镇-麦溪乡-郎木寺-扎尕那-迭部-腊子口-舟曲-陇南-礼县-天水-西安。
旅行其实是一个圈圈,感谢小黑、老宁一路相伴… …感谢一路遇见的生灵、神灵、亡灵… …感谢自己一直的行走。
车里的CD一直在唱着《白马调》骑白马,跑沙滩。你没有婆姨呀我没汉,咱俩捆成一嘟噜蒜,土里生来土里烂。骑白马,挎洋枪。三哥哥吃了八路军的粮,有心回家看姑娘,打日本也顾球不上了。三八枪,没盖盖。八路军当兵的没太太,待到那打下榆林城,一人一个女学生……
2015年11月9日晚9点30分,我们回到了西安。
我和菠菜一起给阿道选了一架遥控直升飞机,快递给了他。
我用最快的速度记录下了我们的这次旅行。像流水账一样,没有什么细节。我怕在这压力巨大的城市中,一天两天三天,或许我会忘记路上的点滴。特别是阿道,我就这么草草地记录下来,随时会看到,随时会想起他,想起他就温暖,温暖了,眼角就湿润。